的声音,让人恍惚又回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年代。
他看到了每两年就会来美看望自己的老部下柯卫礼、文秀薇夫妇,这位香港的太平绅士在自己的老上司面前,一辈子都是毕恭毕敬的。
他豪情顿起,随口吟了几句:“不怕死,不贪钱,丈夫绝不受人怜。
顶天立地男儿汉,磊落光明度余年。”
奉九自己,则是在九十五岁时,安然离世。
到了生命的最后几年,他们夫妻两人都变得有点糊涂,对周遭的世界变得漠不关心,反而越活越回去,终于活在了他们自己的旧世界里,说的,也都是奉天土话,都是他们年轻时的往事,分不清子丑寅卯,只有对方被他们看在彼此的眼里。
“九”
是极阳之数,差一求得圆满。
“九九加一九哇,耕牛遍地走哇。
九儿,可还记得我们东北的‘数九歌’?这破地方可好,连个四季都没有。”
宁铮咕哝着,一再表达着对夏威夷这种四季极其不分明的地方的不满,其实要不是他高血压太过严重,他们也不是非得搬到这个地方来住;当然,也是为了夏威夷华人不多——他们不想总是面对好奇的同胞。
奉九的身体越发地不好了,她心里有数,趁着清醒时对着老伴费力地说:“唉,不中用了,本来想凑个整儿,活到一百的,也省得孩子们想不起来太姥姥太奶奶活了多大年纪……我要是先走了,咱可不作兴寻短见——你是信上帝的,得等着他召唤,才行。”
刚过了一百岁生日的宁铮照例被她逗笑了,很快笑容一敛,似笑非笑地回应她:“我是为了你,才信的上帝;你走了,我还要他做什么?”
奉九没回答,又昏睡了过去。
这两天,她一直都是这种状态,医生对芽芽说,也就是这会儿的事儿了。
宁铮不死心地继续唠唠叨叨——谁能想得到,越老越唠叨的,不是她,而是他呢。
不过,有件事,他还是得问明白,虽然开口很难,“九儿,下辈子,如果我又托生成了一个军阀的儿子,我就不会再去打扰你;要不然,我还会找到你,还要和你过一辈子,可好?”
“不好。”
已不省人事很久的老太太忽然醒来,神智清明,费力地咧嘴,冲他顽皮地一笑,眼底仍如孩童般清澈湛蓝,宁铮好像又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家乡昭陵里那四里河的粼粼波光,“即便你又托生成了军阀的儿子,我也还是要嫁给你。”
宁铮不可抑制地浑身抖了起来,“真的么,卿卿?真的可以么?”
他雪白的长眉毛抖成一团,握着奉九那双干枯的手也弹起了琵琶。
“当——然,我宁唐奉九是谁啊,我可是君子——君子一诺,重如千金。”
说完了这句话,她又看了一眼杵在一旁,眼带询问,也已经快八十岁的大女儿芽芽满眼泪光,毫不迟疑地点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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