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可记得东宫那个叫刘奕的学士?——册封大司马的圣旨就是他拟的。”
孔蔡道,“是那个受侄子连累,差点儿被杀的倒霉催?”
亲信道,“就是他。
他也是个文名卓著的名士,看他的诗文又是男儿重意气,又是铁骑追骁虏的,满篇壮志慷慨。
可听说当日后来大司马攻打台城时,东宫向他问计,他汗出如浆,边擦边说‘愚计速降为上……’”
一众人不由大笑起来。
孔蔡笑了一阵,又道,“他侄儿倒是有骨气,受那么重的刑讯,愣是到死都没说一个字。
我还以为他家都是忠勇之士,原来也有这种软蛋。”
亲信道,“江南所谓名节之士,大都此之类也。”
片刻后又道,“倒是真正军旅出身,没那么花团锦簇的,反而内秀。”
“就是会叫的狗不咬,咬人的狗不叫呗。”
亲信一笑,道,“是。”
又说,“何缯祖上奢靡无度是有名的,对手下部曲佃农也盘剥得厉害。
何家庄的事,虽有他的书信吩咐,但愚见庄上未必真心听从。
将军还是要有些旁的准备。”
孔蔡笑道,“这有什么,本来就没指望他们真心归附?”
亲信愣了一愣,问道,“将军是说?”
孔蔡比了个手势,道,“这百里水泽就像一只大口袋,口袋两头一头是何家庄,另一头是南陵城。
我们就在这口袋里打仗——口袋的那一头已经是敌人控制的了,你说口袋的这一头怎么能握在不可靠的人的手里?当然是变数越小越好,没用却要耗粮的人,越少越好。”
他目露凶光,比手做刀向下一切。
亲信吓了一跳,“将军要屠村?”
许是他声调略高了些,附近一丛芦苇中鸟雀扑棱棱的飞了起来。
惊动栖鸟不是什么好兆头,一行人都警惕起来。
一人骑马上前查看,见那芦苇丛和这边隔了一片不深不浅的水面,便回头打了个招呼,道,“是一只水耗子。”
这一打扰,孔蔡才注意到夜色已深,湿地多腐物,远远可见惨蓝磷火悬在水面之上,映水成双。
四下荒凉萧索。
一阵风来,孔蔡心中一寒,便懒得再多计较什么,便道,“败兴。”
只留了四人继续巡视,自己则拨马先回营地去了。
巡视的胡兵已都走远了,那芦苇掩盖下一艘木船上监视的人却没有丝毫松懈。
在来十里坡之前,他们依旧对那个自称萧如意的“买卖人”
心存顾虑——世上哪有这样的买卖人,一文钱不出,信手一揽,就要将所至所见尽数收归麾下。
但彼时局面不由他们控制——当孔蔡的使者在何家庄被斩杀时,他们就唯有投靠南陵府一条路可选了。
何况萧如意给出的条件,其实很实在。
——如意说出“我要买下何家庄”
时,赵大演一时没明白过来。
何邺则松了口气,哼笑道,“此地是何家的产业,人都是何家的奴才。
倒不是老夫……和阿絾不肯,只是我们做不得主。
姑娘还是去建康城同我家主君商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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