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英同样盯着老班长的脸瞧了好一会,“确实不认得了。”
邱十里把海军夹克搭在手臂上,笑道:“我老了很多吗?”
霍英摇了摇头:“你是娃娃脸,又是那种……对,桃花眼,”
他顿了顿,“二十五六了吧,还是跟小孩似的。”
邱十里还是笑。
霍英又道:“我记得你以前耳钉是红的,我就靠这个认你。”
邱十里愣了一下,好比被攥住了心脏,又好比一脚踩空掉入了什么太过久远的深坑,美丽的回忆竟都会让人痛苦。
“是啊,很早就换了。
有人说银色好看。”
他又立刻恢复了正常。
那个下午他们聊了很多,从食堂的瓦罐汤到车队的广告费分成,从你好我好到操`他妈的。
邱十里感觉得到,正因为两人现在没什么好事可谈,所以都在乱七八糟地找话题,试图在这惨淡的境况中真实地笑一笑,虽然并不容易,但那确实让邱十里感受到了少量久违的松弛。
霍英答应了他继续接受治疗,治疗完成之后再隐居中国小岛,至于赛车,霍英说自己不想再开了,就好像在说自己不打算再回到人世。
说得很平静,似乎放弃一件从十七岁就开始为之发疯的事也没有多么艰难。
他受伤的部位都挺关键,医生都下了会影响比赛的定论,邱十里也说不出太多安慰的话,临行前,他却被匆匆叫住,“班长,”
霍英踌躇着,他鲜少这样小心翼翼,“你家里最近……还好吗?”
“不太好。”
邱十里看着他,“亏了好几笔大钱,股价也狂跌,还有,可能最近我们就会被起诉吧。
从旧金山法院到加州,再到联邦法院。”
见霍英不语,邱十里又笑起来,“小英,别担心啦,那些虾米暂时还搞不死我。”
“你哥哥呢?”
霍英忽然问。
“很快就会醒了。”
邱十里立刻道。
“……抱歉。”
“我说真的。”
邱十里又补充,“我大哥他……不是那么懒的人。
他躺不了很久。”
霍英怔了怔,便顺着他的意思说,“嗯,肯定很快就醒了。”
邱十里听到这句话,看着老同学别扭又关切的神情,可谓是心知肚明。
他忽然间意识到一件事情——就算专心工作了这么多天,处心积虑地跟各种人明争暗斗,只想把这座欲倒的大厦撑起一个角,又大老远地赶来见朋友买股份,明明已经很忙了,不该有空胡思乱想,自己却还是很难过。
不是悲伤,也不是愤怒,更不是绝望抑或遗恨万年,或者说不止。
他的难过是多重的,叠加的,所以只能称之为难过。
这是种浓重又细腻的情绪,需要占用很多时间,很多精力,他这种人明明没资格拥有。
可是,在离开医院去往车队总部的轿车上,他却把脸埋在双手里,把戒指抵在下眼睑上,也不知是何时开始的,他就那么无声地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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