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声音很低,绣花的袋子被他捏在手里,和余飞不知说了些什么。
宛遥拿不准自己要不要上前,半晌只弱弱地开口:“那个……是我的荷包。”
后者似乎顿了一下,循声往这边一扫,才颔了颔首,厚重的面具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微响。
那人将钱袋交给了余飞,转身便走回了队伍之中。
宛遥一面注视着那群铁面军,一面行至余飞跟前,不禁迟疑道:“他……”
“他是来还东西的。”
荷包轻掂两下抛跑过来,她赶紧手忙脚乱的接住。
宛遥并未急着清点钱两,反而问道:“他们为什么都带着面具?”
“你可能不知道。”
那队戍卫继续按着路线巡逻,余飞抱起手臂,慢条斯理地踱步,“这些便是所谓的‘威武骑’,皇帝陛下亲自选拔设立的亲兵。”
提到这个名字,项桓和宛遥才隐约回忆起之前听说过的一些零碎的传闻。
比如手撕战马,单挑猛虎,把虎豹骑打得满地找牙之类的……好像对他们而言不是十分光彩的事……刚这么想着,旁边的余飞已冷笑出声:“对外宣称什么天下法,无论多厉害的神药也无法打破千百年的规律,不过是寅吃卯粮,提前榨干体内的精气神而已。
宛遥略一沉吟,忍不住轻叹:“这种药吃下去,恐怕极为伤身。”
“何止,听说一开始试药便死了上百人。”
余飞耸耸肩,“十个人中总有一个会出事的。
而且筋骨暴涨,也使得他们的容貌扭曲,各自变得奇形怪状,哪怕亲娘站在面前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可能觉得是有碍观瞻,后来杨岂索性派人给这帮怪物量身打造面具遮丑,人手一个。”
“十个里死一个……”
宛遥秀眉紧拧,摇头道,“可就算活下来了,这些人的命,只怕也不长……既然弊端如此之多,为何还有这么一大批人去尝试?”
余飞懒洋洋地轻哼,“还能为什么?”
“为名,为利,为钱……这天底下的好处多了去了,谁不想青云直上,一夜之间飞黄腾达?即便有风险,可也值得一试,那些坊间的赌徒,不都是怀这样的心思么?”
他这席话说完,项桓瞬间就沉默下来,静静地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遭回荡着整齐的兵甲碰撞与步履声响,方才巡视的铁面军已靠近,正从他们面前经过。
由于望过去都是一张脸,宛遥也犯愁着该向谁道谢,最后只能意思意思地施了个礼。
而就在她欠身之时,隐约感觉人群中好像有谁转向自己望过来,目光灼热又锐利,然而当宛遥抬头追着视线找去时,对方又非常隐蔽地藏回了队伍里。
目之所及,是数张千篇一律的冷硬面具。
咸安二年的年关。
长安城下着绵绵的细雪,将街巷坊间与大明宫一起变成了寒冷的雕梁画栋。
这是王子皇孙与平头百姓一样难熬的一个冬季。
禁庭的寝殿之内,火红的两大炭盆烧得正旺,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烟火味道。
沈煜坐在卧榻上,手端一碗热羹,边吃边翻阅前线的战报。
他没有宣宗皇帝那么沉迷美色,也没有先帝——他哥哥那般依赖辅臣,许多事更喜欢亲力亲为,因此至今后宫萧条,还是登基时的那些妃嫔,自然也未曾得一子嗣。
寝宫中陈设雅致简单,墙上只挂了一尊圣母的画像。
这是沈煜的习惯。
但凡他日常流连之处,总会摆放与圣母相关之物,底下人知晓他思念母亲,于是特地用来讨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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