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岛主成为宗师,蓬莱才能平安。
但辜薪池不会勉强他,听他答是,对他笑道:“好。”
如今宗师之中师怒衣先死,紧接思憾,舒效尹,连沈淮海也死了。
外界传言蓬莱岛主已成现今唯一存世的宗师,乐逾却知道,当世已无宗师。
眼下虽是盛夏,但沈淮海之死如“秋风吹飞藿”
,江湖前辈都化作尘土,江湖同辈的零落就要从今日始——别的不说,那位绯衣如杏花、容颜如美玉的闻人公子生来情痴,只怕先命不久矣。
辜薪池与林宣虽凭借文档,对沈淮海的生平了如指掌,却不曾亲眼见过沈居士。
感叹之前,不约而同想到另一件事,还是林宣开口,道:“岛主,先生,恕我妄言,西越多年积弱,如今失去宗师庇护,只怕亡国之期不远了。”
乐逾本无心于各国朝政,但他对萧尚醴所知太深,又兼蓬莱在四国之外,置身事外,难免旁观者清。
他又饮一杯,半醉道:“西越之亡,当从南楚起。”
果不其然,一个月后,西越因贡品引得楚帝大怒。
蓬莱岛亦收到消息。
林宣简叙道:“西越宫廷之中有‘蜜檀’香,越王向楚吴两国求和纳贡,‘蜜檀’自然在贡品名单内,准拟楚吴各三十斤。”
他说到此,仿佛也觉得荒谬,似笑似悲道:“谁料事到临头发现内库遭宫监偷卖,‘蜜檀’仅剩四十余斤,那位新越王不知是听近臣献策还是自作聪明,先自留十斤,然后取五斤‘蜜檀’混别种香料,凑足三十斤献给楚国;余下二十五斤真品如法炮制,也混五斤香料进献吴国。
——打的主意无非是东吴重文,举国风雅,更可能分辨‘蜜檀’真伪。
且西越与东吴接壤多过与楚国接壤,先取悦吴帝,便是楚帝发现了也要权衡利弊,不敢贸然出兵。
却不知南楚等着拿捏他的错处已多时了。”
楚吴两国齐齐发难,吴国只以国书斥责,楚国确是真要攻越。
乐逾与辜薪池听闻都与林宣一般欲笑欲悲,笑的是越王愚蠢,悲的是黎庶受难。
辜薪池道:“因香灭国,古来未闻。”
乐逾扔开折扇,道:“有国君如此,何愁国不灭?”
南楚宫中此时是另一番景象,萧尚醴将奏疏掷地,容颜如罩煞雪严霜,一片森冷,怒极反笑,道:“好大的胆子!
谁给他的军令?寡人的三军竟成了他吕氏家奴!”
苏辞一如既往不多言,萧尚醴尚未下令开战,驻守西越边界的守将已自作主张出击——大败而归。
守将王贽是那位吕婕妤的叔父大将军吕洪一手提拔,为将者已如吕姓家奴,三军又岂能不做吕姓家奴!
萧尚醴怒火中烧只是刹那间,此刻又面色宁静如常,道:“查,三日之内,给我一份军中反对出击之人的名单。”
苏辞岂敢让这位陛下真等上三日,次日日暮,烛照司查到的详情已呈上,竟还附一卷誊抄的绢帛。
萧尚醴细细看过绢帛,修眉微蹙,径直去皇后宫中。
田弥弥闻说陛下驾临,秀眉也是一挑,心道攻越在即,不多召吕婕妤可不似那位陛下的行事,面上仍笑语安抚聂飞鸾:“好姐姐,些微小事,无须担心。”
帝后二人安坐下来,萧尚醴递出那卷绢帛。
田弥弥一目十行,眼中透出惊讶之色,微微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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