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凑过去跟她挤在一处,幼时两个人常常躲在灶前烧刚摘下来的毛豆。
四五月的青毛豆看着成熟了,其实里面才灌浆。
甩进灶膛就噼里啪啦地乱跳,这时候祖母就会在外面大声的吵,骂他们两个糟蹋粮食。
顾衡抢过火钳拨弄干透的柴草,暗红的火星闪烁几下之后,突地腾起鲜艳的火苗,映得两个人脸上一片绯红。
他今日因要探话喝得不多,只浅浅饮了几杯,身上索绕淡淡的酒香。
秋露白里有一层果香,闻起来并不呛人。
他有一句没一句的找话,“锅里煮得什么这般香,刚才怎么不端过去?还有怎么看着闷闷不乐的样子,有什么心事吗?”
张老太太向来节俭,不到天尽黑绝不肯用油灯。
屋子外的树枝挤挤擦擦,在隔扇上映出一幅写意水墨图。
厨房门楣上贴着过年时才新换的五谷丰登门吊,因经了几回风雨,鲜艳的红色便淡了许多。
顾瑛不习惯向人诉说心事,哪怕这个人是自己一同长大的至亲兄长。
但是这一段时日,她敏感察觉兄长与往日有些不同,就鼓足勇气问道:“哥哥,你为了明年的秋闱要搬回本宅去住吗?”
两个人在一张长凳上靠得极近,顾衡拐了胳膊碰了她一下嗤道:“在那人面前胡诌的,你也相信这些混话。
莱州本宅里都是些什么人,难道你不知道吗?老爷太太,大哥二哥大嫂二嫂,还有那些用了多年的仆妇小厮,个个都跟斗鸡眼一样。
我们两个要是真搬过去了,只怕连一点油渣滓都不剩。”
顾瑛慢慢瞪大双眼,火苗在脸上映出好看的晕红,她听出了顾衡话里重重的“我们”
。
这话实在太过窝心,惹得她眼角润湿,为掩住失态转过身胡乱挽了一把柴草塞进灶膛里,“……你要搬过去的话,是要带我一起吗?”
顾衡见她胆子这般小,遇到这么一点事还要犹豫半天才问得出口,又是心酸又是欣慰。
也不知在那场梦里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一个人上午门为自己收殓尸身,最后还生生殉在漆黑的黄杨棺木里。
这样一想他就顿觉和顾瑛又亲近许多,这是前世今生修来的缘分。
他亲昵的揪了一下小姑娘的鼻头,丝毫不觉自己的动作有越矩,“你这个丫头傻乎乎的,我要是不在一边看着,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傻事来,自然是我走到哪儿你都跟到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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