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自思忖,葬礼上的音乐太过老土,他们真该放上几段激昂的摇滚,让那热烈的节奏,冲破这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氛围。
我瘫坐在椅子上,望向不远处的海崖,心中竟涌起一股冲动:若我悄然离去,从那悬崖纵身一跃,是否就能解脱?我从未想过,一个人体内竟蕴藏着如此多的鲜血,可为何到了最后,一切都归于死寂?看着棺椁中她那惨白的面容,两颊却被涂抹上了一抹该死的腮红,我忍不住在心底咒骂:他妈的!
难道你们看不出她肉体的纯净吗?临死前,还非要给她穿上那俗不可耐的红衣!
她只需要一张洁白的绢布就够了,再多添些鲜花,最好是纯洁的百合,让她看起来就像只是睡着了,等待着有一天,能被温柔的吻唤醒。
请给她破损的伤口,缠上柔软的绢布吧,让她能走得安详些。
我的呼吸,仿若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舒缓中透着无尽的哀伤。
她曾为我朗读过这首曲子的意境,那时我觉得,它就像缓缓驶入的中央网,神秘而又深邃。
我渴望有个人能懂我,像那个银装素裹的冬天,火树银花,如梦如幻。
我想在浪潮的喧嚣声中,在冬日的河畔静静躺下,仿佛能看见灵魂挣脱躯壳的束缚,向着自由的天际飞去。
我就是那只被命运束缚的跳蚤,满心都是愤怒与不甘,我真想杀光在场的每一个愚蠢至极的混蛋,想用炸药将这令人绝望的一切炸得粉碎。
这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外婆离世时,也是这般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我在记忆的深处拼命搜寻,那些从她那里继承来的味觉记忆,是从泥土里生长出来的芬芳,是月光下石头地的清冷,是她那熟悉的声音,还有她脸上那被细细缝补的伤口。
我好想亲亲她,而不是隔着这该死的棺木玻璃;我好想听听她的心跳,抚摸她那满是皱纹的脸庞。
我成了那只再也跳不高的跳蚤,仿佛被命运无情阉割,生机尽失。
如果可以,我想给她们几支吗啡,或是杜冷丁,或是别的什么能减轻痛苦的药物,让她们在临终前,能清醒地说上一两句:“嗯!”
“嘿!”
让她们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看着我,看清我与她们的不同。
我记得她们的音容笑貌,不想让她们仅存的理智和衰弱的神经,被痛苦肆意折磨,动弹不得。
请给她们一片宁静吧,在她们平和的目光中,我会以
“我爱她们”
的名义,与她们郑重道别。
她化作了一捧骨灰,我小心翼翼地收好她给我的笔记本,里面只有寥寥几首小诗,我将它放在书架的最深处,她成了我青春岁月里的一座灵位。
我曾几次前去祭拜,恍惚间,她似笑非笑,即便在临死之际,她依旧美得令人心碎。
我与她聊了些什么呢?或许我只是上了两炷香,为这看似无意义的仪式,仿佛这样就能与她的灵魂相通。
我和她聊起外公的鬼神观,她说,他只是想把这一切传承下去,不该被人遗忘。
那些鬼画符般的符文,我真该跟他学学,烧给该死的装着你的盒子,一边品味你最后的日子。
你知道吗?看着你那天才般的头脑渐渐消逝,我满心都是悲伤。
你变得迟钝,不再那般灵巧,仿佛连我也跟着变老了。
可是,该死的,我的心脏还在跳动,抱歉,我喝了太多酒,思绪有些混乱。
即便如此,我还是得应付那些聚餐,少了你们的手艺,餐桌上的饭菜都没了灵魂,没有你们的注视,我食不知味,每一口都哽在喉咙。
无论我是悲观还是乐观,新年的钟声依旧准时敲响,有人欢笑,有人哭泣。
我并不害怕遗忘你们,我深知你们早已深深烙印在我的心底,就像被精心保存的珍贵时光,只是这回忆太过沉重,只能由我独自慢慢咀嚼、消化。
我一直渴望在梦里与你们重逢,在梦中,你们追逐着我,我摔倒在地,看着你们一步步靠近,我失声尖叫,而后,你们化作血液,融进我的身体,参与我肉体机能的每一部分,随着心脏的跳动,从肺到小肠,与我融为一体。
只是偶尔,你们还是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当我满心欢喜地追逐你们时,你们却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在人生的道路上徘徊,顾雍,就像莫比乌斯环,生命在这无尽的循环中,又回到起点,周而复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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