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与家族决裂,没有继承权的可笑长子?还是一个性格有问题,搞不好哪天也会发疯的潜在疯子?魏家的手段很厉害,不管是当年秦桑自杀的事,还是现在微博上的热搜,他们总有办法压下来,保住自己的名声。
可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自从他学会上网的那天起,他在搜索框里输入的第一个词就是“秦桑”
,那些隐藏伪装在暗处的曝光贴他也看到过不少,有的应该还是知情人透露,和真相八九不离十,稍微熟悉一点的都知道说的是魏家那点事。
可这点犹豫和担心还是比不过他喜欢的女孩儿现在正站在寒风中,鼻头两颊冻得微红。
魏丞赶紧关了窗,绕到大门把她拉进来:“你疯了!
马上就要期末考,课也不上了吗?”
一个自己逃课的人,倒关系起别人的学习情况来了。
谢蓁有点想笑,但想到此行的目的,心又一下子沉下去,最后还是磨磨蹭蹭,在少年疑问的眼光里,从衣兜口袋掏出张泛黄的照片来,声音微弱:“对不起,我本来早就想还给你的。
是我没有保管好它,让它被有心人拍照发到网上,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她指尖都在颤抖。
说完,觉得光是道歉还不行,又补充一句:“你要是生气的话,就打我吧,或者让我做什么都行……”
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她抬起头,小心翼翼看了魏丞一眼,明明一副引颈受戮的态度,偏偏却做出委屈巴巴的神情,搞得魏丞有火都不能发。
他是生气。
但他气的是魏家,是他自己。
气魏家冷心冷情,唯利是图,好好的一个活人,被他们间接害死,还要连存在的痕迹都抹杀。
更气他自己,因为那莫名其妙的血缘关系,因为童年的那一点零星恩情,面对他名义上的父亲,奶奶的哀求,他就真的心软了,让步了。
他想毁天灭地,想拖着所有人一起死,可有一根无形的锁链拉着他,不准他往地狱里去。
一开始,是有一个模糊的场景,自杀前的秦桑难得恢复了清醒,拉着他的手,给他下一道枷锁:“小丞,要幸福呀,不要恨,要去爱。”
后来,是一个纤细瘦弱的少女,站在他面前,冲他扬起好看的笑:“那你要好好学习呀……下次进步一百名……”
总是这样。
她们想方设法地拉住自己,告诉他世界上还有最后一个美好的东西,所以他活成了一只可笑的刺猬,不管那刺有多冷多硬,刺到别人身上有多寒多痛,可腹部总是温暖柔软的,那里藏着他的心。
他伸出手,把照片接过来,漫不经心地放进口袋里:“为了我不生气,你什么都愿意做?”
“呃……”
谢蓁有点犹豫,但看他冷淡的样子,还是点了点头。
他笑了:“那你站好,不要躲啊。”
“?”
下一秒,少年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将她牢牢地抱在怀里。
这一刻,怎么说呢?像是宇宙大爆炸,所有的碎片星辰都以他们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蔓延。
上帝说,要有光。
于是就有了光。
武打片的拙劣音效在昏暗的客厅中回响,少年抱住他这辈子唯一的光,心想,她真的好温暖……温暖到以后一辈子,都不想放手了。
这是一个再纯粹不过的拥抱,更何况还隔着一层厚厚的羽绒服,除了身上感受到压力,其实并没有多少暧昧的因素,谢蓁甚至都来不及条件反射地把人推开。
“呜……魏丞,你放开呀……真的好重。”
他是把自己整个人都挂在她身上了吗?然而身上的桎梏不仅没有减轻,反而更紧了些。
少年的指尖微微颤抖,下巴埋进她的围巾里,尽管几缕不听话的碎发争先恐后地往他鼻子上钻,还是不放手:“谢蓁,你觉得我是疯子吗?”
他们都说他有疯子的基因,哪怕医生都说了,那是长期压抑心情得不到缓解而形成的抑郁症,可所有人还是认为,一个疯到躲起来自残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又会是什么好苗子?特别到了他十二岁以后,他浑身亮出来的刺和毒,更是让他们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其实这些事放到谢蓁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在她成长的那个年代,史书上评为政治黑暗动荡的时期,什么竹林七贤的嵇康啊,阮籍啊,在后世已经化为了书页上形象单一的纸片人,可在当时人的心里,都是曾经活生生存在过的一柄标杆,作古不过百年,甚至他们的子孙后辈里就有自己的故交好友,时常往来交际着的。
他们在当时被誉为名士,受人追捧,不正是因为他们的特立独行,甚至惊世骇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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