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正如贾母说:“我这屋里有的没的,剩了他一个,年纪也大些,我凡百的脾气性格儿他还知道些。
二则他还投主子们的缘法,也并不指着我和这位太太要衣裳去,又和那位奶奶要银子去。
所以这几年一应事情,他说什么,从你小婶和你媳妇起,以至家下大大小小,没有不信的。”
李纨也曾说过:“比如老太太屋里,要没那个鸳鸯如何使得。
从太太起,那一个敢驳老太太的回,现在他敢驳回。
偏老太太只听他一个人的话。
老太太那些穿戴的,别人不记得,他都记得,要不是他经管着,不知叫人诓骗了多少去呢。
那孩子心也公道,虽然这样,倒常替人说好话儿,还倒不依势欺人的。”
连鸳鸯自己也说过:“如今咱们家里新出来的这些底下奴字号的奶奶们,一个个心满意足,都不知要怎么样才好,少有不得意,不是背地里咬舌根,就是挑三窝四的。
我怕老太太生气,一点儿也不肯说。
不然我告诉出来,大家别过太平日子。”
——凡此种种,可见鸳鸯虽然地位特殊,却并非仗势欺人之辈。
一则是她为人公道诚实,二则也是怕贾母生气,故而不肯多嘴饶舌。
既然不肯说人坏话,自然也就不能惹事生非,恃贵行权了。
荣府里的二号主子是王夫人,她的丫鬟金钏、玉钏、彩云、彩霞等也该比别人尊贵些才是,毕竟他们是每月领一两银子,而晴雯、麝月等则是每月一吊钱,工资高,自然身份也高才是。
然而王夫人是个不管事的,管家大权交了给凤姐,因而她的丫鬟也就平白短了口气,虽然表面好看,却无实际权力。
比如玉钏儿,最多不过在给宝玉送汤时,命个老婆子替他当差,自己甩着手跟在后头,偷个小懒儿罢了;真到有事出来时,便毫无刚气,在《判冤决狱平儿行权》一回,反而要受平儿的调度判罚。
凤姐儿原说:“依我的主意,把太太屋里的丫头都拿来,虽不便擅加拷打,只叫他们垫着磁瓦子跪在太阳地下,茶饭也别给吃。
一日不说跪一日,便是铁打的,一日也管招了。”
幸亏平儿苦劝道:“何苦来操这心!
‘得放手时须放手’,什么大不了的事,乐得不施恩呢。
依我说,纵在这屋里操上一百分的心,终久咱们是那边屋里去的。
没的结些小人仇恨,使人含怨。
况且自己又三灾八难的,好容易怀了一个哥儿,到了六七个月还掉了,焉知不是素日操劳太过,气恼伤着的。
如今乘早儿见一半不见一半的,也倒罢了。”
说的凤姐儿笑了,说道:“凭你这小蹄子发放去罢。
我才精爽些了,没的淘气。”
仗着平儿一番话,才免了玉钏儿、彩云一班人太阳地下饿着肚子跪磁瓦子之苦。
这样看来,平儿的身份,倒远在彩云、玉钏儿之上了。
再者宝玉因是贾母的心肝儿肉,连带他的丫鬟也高贵起来,尤其袭人的身份,论理应该是与平儿一样的,然而宝玉是个富贵闲人,袭人也就只好在怡红院里听朝问政罢了,权力再大,也使不到院门外去。
春燕娘在怡红院胡闹,袭人生气说道:“三日两头儿打了干的打亲的,还是买弄你女儿多,还是认真不知王法?”
那婆子并不知畏惧,反驳说:“姑娘你不知道,别管我们闲事!
都是你们纵的,这会子还管什么?”
边说还边赶着春燕儿打,气得袭人只得转身进屋。
麝月遂向众人道:“怨不得这嫂子说我们管不着他们的事,我们虽无知错管了,如今请出一个管得着的人来管一管,嫂子就心服口服,也知道规矩了。”
便命小丫头找平儿来。
说话之间,只见小丫头子回来说:“平姑娘正有事,问我作什么,我告诉了他,他说:既这样,且撵他出去,告诉了林大娘在角门外打他四十板子就是了。”
——说撵出去就撵出去,说打板子就打板子,这平儿的权力何其大也。
难怪那婆子分明在怡红院听差,却不怕顶头上司袭人,直到听说平儿发话才泪流满面地求情了。
平儿能获得这样的权威,其根本原因自然是由于凤姐是荣府的内当家,而她又是凤姐的得力助手,相当于总裁助理的位置。
其次也是因为她人缘好,威信高,行为处事比凤姐更大方宽慈,赏罚有度。
茯苓霜、玫瑰露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她暗地里访问清楚了,明知道是彩云偷了去送给贾环了,但为了息事宁人,且也要护着探春的体面,便由着宝玉担下责任来,劝得凤姐放手,自己又出来吩咐林之孝家的:“大事化为小事,小事化为没事,方是兴旺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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