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知道,原来他每问一次,就是在他爸难以愈合的心上再插一把刀。
多么天真的残忍。
有些疼痛,他需要自己忍耐和消化。
冥婚进行的那一天,他瞒着护士,假装上厕所的功夫,拉开窗户顺着下水管道逃了出去。
他一路狂奔,精疲力竭地跑回家,跑上山坡,老远就看见门口停着一台老式的宝轿。
家门口三三两两地围着几个人,是吹喜乐的班子,要跟着花轿一路吹到男方家。
过了一会儿,一身黑的送亲太太端着他妈的黑白遗照走了出来。
相框中央绑着一朵红花,下缀缎带,写着“新娘”
。
极艳丽的红冲撞着最肃穆的黑白,震撼了年幼的追野。
他缩在角落,像有个空气人把他的双手双脚都绑住,定了型,唯独放过他的眼睛,让他只剩下眨眼的余力。
他和照片中的那双眼睛对视,她笑得那么轻浅,似乎在迎接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
他猛地落下泪来。
娶亲太太接过那张遗照,将它放入宝轿。
他爸此时也从屋内走了出来,郑重其事地换了套整洁的衣服,下巴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甚至连脸上的表情也很配合,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目送“她”
嫁人。
整个人就像是被封印一般,漠然中透露着一丝呆滞。
似乎这样就能拒绝面对既成的现实,假装诓骗自己只是一场梦。
“起轿!”
娶亲太太嚎了一嗓子,喜乐班子开始欢天喜地吹起唢呐,随着抬轿的人往山下走。
追野在草丛中蹲了一会儿,看着他们下去了一段距离,才抹掉眼泪跟着也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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