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迦祈确信自己肥胖的身体即使是藏在暗角里,也是很难让人忽视的,可是陈臻这一路走来,却连一眼都没有看他。
事实上,他甚至没有花力气去弯出一个余光应该拥有的柔软弧度。
然後他坐下来。
於是那整个下午,严小胖傻傻看著陈臻的背影,就好像发了一辈子的呆。
他确信陈臻是不会再理他了,因为他甚至连对付自己接下来一波又一波儿的找茬儿,都显得不那麽情愿和热衷了。
事实上更多的时候,陈臻对於他根本就是一副完全漠视的态度,好像这个班里根本没他这个人,好像这个世界上,根本不曾有过他这个人。
而严迦祈,也在数不清第几次被班主任逮住痛骂站墙角之後,渐渐放弃了对陈臻自以为是的捉弄。
从那时起,被人排斥的孤单,终於无可挽回地走向了,不被接纳的孤独。
陈臻讨厌他,更讨厌他,或许也是最讨厌他。
这个是事实就像是一根刺,时时刻刻都哽在严迦祈脆弱的喉咙深处。
每一次,当严迦祈看到陈臻皮笑肉不笑地和那些分明是他无比讨厌的同学玩在一起笑得开心时,他都会觉得很难过很难过。
他难过陈臻的忍耐和伪装,却更难过陈臻竟然宁愿对著别人虚情假意,却也不愿意和他说上一两句真心。
於是那些剩下的小学时光,也就这麽静悄悄地流过去了。
严迦祈所拥有的,仍然只是陈臻那一道漂亮,却逆了光的模糊背影。
接下来的日子简直过得无知无觉浑浑噩噩。
即使现在的严迦祈努力,努力地回想,也依然觉得那其实只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荒芜和空白。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六年级下半学期,小学生涯的最後一个学期。
开学的那一天,春色迷人,阳光灿烂得和五年前一模一样。
小迦祈跟妈妈牵著手走进教室等待报名,而那时候,他的心情明媚得,和这窗外的绚丽春光还有一些像。
他想了整整一个寒假,最後终於作出决定,无论他将要受到怎样的羞辱,无论他将要受到怎样的伤害,甚至无论他将要受到怎样的忽视和漠然──但他还是必须要再努力一次,去不顾一切地挽回他。
不可否认,这样的心情超越了被羞辱被伤害被忽视之後的全部痛苦。
它超越了一切。
而在打定这样的主意之後,严迦祈便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整日整夜的胡思乱想,直到昨天,恐怕天知道他已经在脑子里构思好了多少种和好作战计划。
而为了防止自己再说出某些得罪人的愚蠢话语,他甚至还为每一种作战计划都配好了台词:他会说的,然後陈臻可能会说的,再然後他会接下去说的……
这当然是一个无比庞大无比繁杂的琐碎工程,然而严迦祈却深深乐在其中,因为他在这里找到了,再没有任何事物可以与之相匹敌的绝妙魅力。
在那些天马行空的宏大想象中,陈臻会跟他说话,陈臻会跟他说很多很多话,陈臻甚至还会对著他笑,告诉他那些神奇的桌面小游戏究竟是怎样的玩儿法。
而他也终於可以融进那一大群人中,再没人排斥他,不过他更欢喜的其实是,在某一个安静的空间里,世界只有陈臻和他。
於是他耐心却又贪婪地等待著,小眼睛一直黏在大门口,好久都不愿意眨一下。
他看到谁来了,谁谁又来了,谁谁谁又来了……就这样看过了好多好多个熟悉却陌生的谁谁某某,然而陈臻那张极易辨认的脸,却依然没有出现在他殷切热烈的视线中。
直到最後,家长都离开了,而他们被要求好好坐在位子上,听老师说开学前的惯常讲话时,陈臻依然没有出现。
班主任的声音真是好讨厌……小迦祈一边偷眼望著门儿,一边在心里低声嘀咕著。
他开始有些担心,陈臻是不是生病了?是不是发生意外了?还是家里出什麽事儿了?无论哪一种猜测,都让他心惊肉跳,胆战心惊。
“好了,最後再说一个事儿,”
听到最後两个字时,全班同学都极其默契地发出了一声解脱般的叹息,“陈臻同学因为家里有特殊原因,所以这最後剩下的半个学期,他就不会在学校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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